夏颜婉

晴空万里无云，但烈烈夏日也着实是有些熬人，虞清有孕又不敢过多用冰怕受凉，只得穿上革丝衣裳稍作缓和。

 

 

萧落安安静静地躺在虞清怀里，努力吮吸的小脸都泛红，八个多月的小东西已经不算轻了，虞清抱久了也会觉得有些吃力。

 

 

“嗯……”

 

 

怀里吃奶的萧落哼出餍足的声音，浓密细长的眼睫半睁着，昏昏欲睡的样子看的虞清心里生暖。

辰光透进来，洋洋洒洒地照亮了虞清半边身子，虞清见状往里面挪了挪不让光线影响到萧落。

 

 

“我回来了宝宝。”

 

 

木门吱呀一声推开，萧韫欣喜的声音隔着门都能听到。

 

 

萧落眼眸一瞬间瞪大，小手有些不安地拉着虞清衣角，虞清连忙压低眉眼示意萧韫声响小一些。

萧韫见状连忙会意点点头，转身掩好屋门，压低声音悄悄走到虞清身旁，“怎么不让乳母来做？”

 

 

萧韫朝服还没脱，一身油紫色衬得人华贵大气，身上久经战场的杀伐气息却在进屋那瞬消失的无影无踪，只剩下略带着些青涩的感觉。

 

 

“我如今奶水越来越少了，想着能多喂一会是一会，等我生完，小落也该不需要喂奶了。”虞清声音中藏着些许落寞。

 

 

“早点断奶好，要不你现在还怀着身子呢，我也不想你带她太辛苦。”萧韫托着萧落的脊背，让虞清得以放松。

 

 

萧落原来拽着虞清的小手也渐渐松了下来，握成一个圆乎乎的小胖拳头搭在自己身上。

 

 

“好了好了她这也睡了，我给她抱走了。”萧韫边说边将萧落从虞清怀里抱出去。

 

 

小桃接着有些呜咽的萧落，搂在怀里轻声哄了哄抱去给了乳母照顾。

 

 

萧韫回屋之后扑在虞清身上，替他尽数将辰光挡了去。

 

 

虞清看着依偎在自己肩头的萧韫问道，“怎么了今日？”

 

 

“没事，就是想你。”萧韫趴在虞清颈间轻蹭。

虞清嘴角绷起，“是不是皇上又说了军务？”

 

 

萧韫动作一僵，无奈坦然，“是。”

 

 

“皇上本就猜忌你，你此番又是全胜而归，皇上或许……”虞清抬手揉了揉萧韫发丝，似乎有些不忍，“或许咱们应该敛起锋芒了将军……”

 

 

少年意气风发，本就该是诗酒年华的年岁，却被名为猜忌的利刃割的浑身是伤。

 

 

虞清自小便尝尽冷暖，明哲保身是他最大的信念，他也不想有朝一日会对萧韫说出这种话，但眼下的局势却逼迫两人不得不做出让步。

 

 

萧韫兀自叹了口气，“我明白了……”

 

 

萧韫叮嘱道，“你有孕在身不宜多思，就不要总是想这些事了，不利于你养胎。”

 

 

虞清轻声应下，“嗯。”

 

 

萧韫神色失落，“不用担心我，我知道，皇上现在疑心萧家，指不定哪天就给我扣一个功高盖主的罪状，届时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了。”

 

 

虞清眉心微微蹙起，像有些露怯的野猫一般，“如今也只能暂避其锋芒了。”

 

 

“嗯。”萧韫不想虞清一直忧思，岔开话题道，“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？”

 

 

虞清有些不自然地抚上小腹，犹豫片刻道，“自打有了她之后我便有些睡不安稳。”

 

 

“我感觉你怀小落的时候也没这样啊。”萧韫抚上虞清的细指，“那你这些日子一直都睡不好吗？”

 

 

“也没有，头一个月的时候没什么异常，到第二个月的时候才有些睡不好。”虞清喃喃，“但这次的害喜好很多了，不像小落那时候吃不下东西。”

 

 

“你受苦了乖乖。”萧韫语气中难掩心疼，转而又转为懊恼，“哎呀我也真是的，都怪我。”

 

 

“将军，孩子既然来了那便是与我们有子嗣缘，想必她也不想看到将军如此苦恼。”

 

 

萧韫闻言烦躁的心绪有所缓和，额头抵在虞清肩头低声嗯了一声。

 

 

熬过前三个月，虞清的反应也稍稍缓和了一些，到了四个多月的时候肚子堪堪隆起一小团，像个微微膨起的小圆球。

 

 

萧韫夜里去赴了宫宴，虞清今日有些不舒服便只剩萧韫孤身前往，等萧韫踏着一地夜色回屋的时候虞清已经睡熟了，只是手中紧攥着萧韫的外袍，眉心还有些不安地绞起。

 

 

萧韫轻手轻脚地想将外袍扯下来，但虞清却攥地很紧，萧韫稍一用力虞清便将外袍往自己的方向紧了紧。

 

 

萧韫只得更衣后蹑手蹑脚地钻进被窝，看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衣物觉得颇为碍眼。

 

 

虞清就这么拉着外袍昏昏沉沉地睡着，萧韫将人搂在怀里，只能悻悻地把脸埋在外袍里睡去。

 

 

漏刻一寸寸行走，渐渐至了夜半三更时分。

 

 

“不要！”

 

 

虞清惊叫着，惊慌失措地推开被褥坐了起来。

 

 

怀里陡然变动，萧韫立马警觉过来一个鲤鱼打挺清醒过来。

 

 

看着神色剧动，胸口不停起伏的虞清，萧韫困顿地凑上前，“怎么了乖乖？梦魇了吗？”

 

 

虞清鬓发散乱，脸色痛苦挣扎毫无血色，双眼无神茫然地盯着前方，手里的外袍在他起身的时候还拍到了萧韫的脸。

 

 

萧韫揉了揉微痛的脸颊，“乖乖怎么了？”

 

 

虞清迷蒙着双眼看向声音的来源，他眼前被雾迷住，待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抱紧萧韫。

 

 

声音难掩哭腔，“将军……”

 

 

萧韫有些担心，轻揉着虞清后心，“怎么了，能和我说说吗？”

 

 

虞清的情绪终于在萧韫的忧心之下出现裂痕，他哭喘不止，“将军……瑞清……瑞清不在了……”

 

 

萧韫闻言微微惊诧，“什么？云公子他……”

 

 

虞清几近崩溃地往下哽咽落泪，“难产……大人和孩子……都没保住……”

 

 

萧韫闻言心下惊骇，“我错了我错了，我不问了乖乖。”

 

 

虞清脸上布满泪痕，眼尾绯红，一双杏眼湿漉漉地耷拉下来，埋在萧韫肩头哭湿了一片，泪意不断倾泻下来。

 

 

“将军……我……”虞清哭的心里实在有些难受，咬唇不断啜泣，拉起萧韫宽厚有力的手掌，微微侧头将萧韫的手掌贴在自己脸侧，“将军……若是我也……”

 

 

掌心处还有濡湿感，萧韫惊闻，当即反驳他，“说什么呢，你定会平平安安的。”

 

 

虞清瞳仁颤动不已，牙关都在不停打颤，“我夜里知道消息之后就去了侍郎府，我，才知道……”

 

 

虞清顿了顿，“瑞清疼了三天三夜……下人说侍郎悲伤过度……不宜见客……”

 

 

虞清害怕，怕自己也会如此，怕腹中孩子不能平安降生，更怕萧韫。

 

 

萧韫另一只手抚上虞清脊背，上下来回不停揉搓，“不会的乖乖，你不会有事的，云公子想必也不想看到你如此伤心。”

 

 

虞清掩面痛哭，他一想到被折磨了三日的人到底是怎样熬过人生中最后的时光的，这人世间竟让他在痛苦挣扎当中流逝。

 

 

“乖乖心里不舒服就哭出来，哭出来就好。”萧韫柔声哄着虞清。

 

 

虞清倏然间觉得自己瞧不清路了，眼前昏黑一片，他哭的稀里哗啦，哽咽不止，几度被萧韫哄着才堪堪缓过一口气。

 

 

萧韫也没个顺手的东西，只得抄起外袍给虞清擦拭眼泪。

 

 

虞清啜泣得厉害，连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 

 

萧韫看着人的样子说不心疼是假的，“没事乖乖，哭完就好了，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。”

 

 

虞清痛哭流涕，“将军……若我也是如此……将军要……照顾好小落和孩子……”

 

 

“说什么呢宝宝，别说胡话，你和孩子都不会出事的，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。”萧韫轻吻了虞清脸颊上的泪珠，“别乱想宝宝。”

 

 

“我……害怕……”虞清声若蚊蝇，几乎是绞尽肺管才吐息出一口浊气，“将军……”

 

 

“不怕不怕，我明日就去求菩萨保佑，我们虞清和孩子都会平安顺遂。”

 

 

虞清细指搭在自己微隆的小腹上，几近是讨好一般去蹭萧韫，“将军……”

 

 

恐惧已经将他淹没了，他身若浮萍无所依，好不容易在人世间有了微薄的依靠，他不想失去一分一毫。

 

 

“宝宝，你……”萧韫垂眸看了眼虞清，“身子可以吗？”

 

 

虞清咽下苦涩，“可以……我没事的……”

 

 

四个多月的小肚子微微隆起，萧韫缓和着力道不会伤到人，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摁倒了床榻上。

 

 

虞清眼尾还残留着红意，像是铁了心一般想要争取主导权。

 

 

“虞清……”萧韫忍得难受，却还是撑起身子扶住虞清摇摇欲坠的身子，“可以吗？”

 

 

“可以……”

 

 

白皙的双膝跪在床褥之间，不消片刻便被磨红，细指扶着颤颤巍巍的腰部另一手托着腹底，咬唇不断忍耐着萧韫的动作。

 

 

“啊……”

 

 

虞清垂下脑袋有些情难自抑闷哼，原本就未消泪痕的脸庞更添几道濡湿。

 

 

虞清几乎是疯狂地占有萧韫，恨不能将人彻彻底底打上自己的标签，企图用接近歇斯底里的状态来证明自己的存在。

 

 

萧韫却放缓了动作轻声道，“宝宝，不用这样，我永远都在你身边呢。”

 

 

“将军……”

 

 

虞清迟钝了一瞬，却在这一场剑拔弩张的情事之中猝然落泪。

 

 

萧韫搂着哭累的虞清亲了又亲，恨不能将自己鲜活的心脏剖给虞清来看。

 

 

像是要抵死缠绵一般。